【楚路_桃源生贺】Silence

我哒www

半暮长河:

钢琴家师兄也很合适也很苏啊。
爆肝蛮爽的,爽完不想睡了。
手机客户端不能艾特人,还是意思意思@牡丹狮子舞 ,等你产楚路削苹果和吃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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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会是陈雯雯想听的,票是路明非托人买的。他特意找了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搞来两张VIP,演奏会当天领着陈雯雯从贵宾通道走进去,昂首挺胸,好像坐进那个座位就成了世界名流,听得了莫扎特看得懂莎翁,为了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慷慨相陪……就是这套正装有点不合身,那也是因为定制的手工西装送洗没干,只能临时问表弟路鸣泽借一套……

暗恋了三年的陈雯雯端端正正地坐在身边,带蕾丝袖边的白衬衫和西装裙,并拢膝盖的姿势像路明非第一次见到的她,阳光下坐在长椅上读一本杜拉斯的《情人》,纤细得仿佛透明。路明非一开始想,为了陈雯雯,无论怎样也要撑完全场,这是他三年的梦啊,最后的一个机会,说什么也要拼。

可惜土狗还是土狗,多好的位置和多好的妞也不能改变土狗的本质,会哼几句的还是烂大街的那几首歌,会欣赏的还是别人打星际的策略战法,纯粹的音乐在他耳朵里并不会有什么牛逼的卵意思。陈雯雯倒是听得十分深入,路明非撑了三首曲子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扭头看时发现她的双眼泛着水光,亮晶晶的。

“舒伯特的Moment Music No.2,D780,”陈雯雯扭头轻声说,“我特别喜欢。”

“哦哦……”路明非说,“是挺好听的,哈哈。”

陈雯雯对他抿嘴一笑,长发在肩头滑落,双眼如同两弯月牙。路明非忙端正坐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心口有如小鹿乱撞。大厅宽阔的舞台上只有正中一架钢琴,琴前坐着声名远扬的演奏者,三束柔光打下,把指下琴键都照得发亮。

可路明非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楼下那位大师名气再大获奖再多,在他眼里还是个快要秃顶的中年人,可身边的陈雯雯不是。他从没有和陈雯雯挨得这么近过,漆黑的空间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呼吸可闻。路明非坐得笔直,却想往右偏一点,再偏一点,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拉她的手,给她一张纸巾擦掉眼眶里的眼泪,可以顺势揽过她的肩头……陈雯雯应该知道他喜欢她吧,她这么敏感细腻,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也不说。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路明非只是个又穷又怂的宅男,可以猜游戏对手的路数,猜不了女神的心。他只能这么干等着,等女神回过头来看看他,给他个微笑,他就能继续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当干杂事的小弟。

陈雯雯忽然开始鼓掌,所有人都开始鼓掌,突如其来的掌声把路明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迅速跟着拍起手,边拍边往下面看,钢琴家从琴凳上起立,鞠躬。

“这就完啦?”有钱人的消遣活动太不划算了吧?这种价格起码应该来个现场点歌环节啊,人家周杰伦开演唱会都这么玩的。他有点唏嘘,又不自觉有点小牛逼,出大血买了个逼格,还是和陈雯雯一起,回去可以跟人装逼装到天荒地老。

可惜没有拉到姑娘的手……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

“还没完,有一个最后的特别环节,前几场没有的。”陈雯雯给他解惑,朝下方点了点下巴,“这位大师有个一直在国外进修的徒弟,最近回国,最后的一首压轴改由他来演奏,算是在国内舞台初露头角吧。官网上有写,你没看到么?”

“哦哦哦好……”路明非当然没看到,票都不是他自己订的,他只能恍然大悟状点头。

“那个人在国外已经算小有名气的新星了,说起来我们还都和他有点渊源,他以前……”

路明非刚听了半句,第四束光啪一声从天花板上打下,光影里一个高挑又微妙熟悉的人影,套着黑色的燕尾服。他从舞台边缘移动到中央,向导师点头,面对观众席缓缓躬身,发梢柔软地垂下。掌声更加热烈,把陈雯雯的后半句话淹没,路明非只能凑过去问她:“什么?”

陈雯雯也凑过来,在他耳边咬字清晰地说了三个字:“楚——子——航。”


路明非当即一个激灵。他知道楚子航,从仕兰出来的人谁不知道楚子航,他还知道楚子航牛逼,谁不知道楚子航牛逼。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有人还可以这样牛逼,毕业一年多依然稳居仕兰“此獠当诛榜”第一名,出国进修后拜在一代大师门下,大师开巡演他压轴,没大学毕业就要闯出自己一片天,这岂止是一般的牛逼,这是人生赢家,是阶级敌人,是上帝不公平的佐证。

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羡慕的,而有些人生来就是只能干巴巴羡慕别人的,楚子航是前者,路明非是后者。

夸张一点说,楚子航教会了仕兰全校女生一件事,那就是暗恋。他在校时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何为理想,学校的理想门面,老师的理想学生,女生的理想男神和男生的理想假想敌,毕业时学妹的叹息和眼泪能汇成河流,而学弟们都暗自欣喜,还天真地以为新的机会即将降临。

路明非和楚子航的交情很浅,其实就是没有,因为隔得太远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陈雯雯并不为楚男神而痴迷,或许文艺女生的眼光总是和大众不一样,或许陈雯雯心里早就有了人……可路明非不在乎,他根本没去这么想。

以前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楚子航会穿着校服作为学生代表做演讲,校庆活动的时候又会换上正装弹钢琴。路明非那个时候坐在台下,一直在想要是能有这么一副什么衣服都能撑起来的骨架子就好了,于是多看了楚子航那么几眼,此时幡然醒悟为什么觉得这个身影熟悉,又有点卧槽,当初要是把楚子航弹奏的曲子录下来多好啊,过几年还可以高价拍卖咧,绝对狠赚一大笔,够他在网吧包机度过下半辈子。

他就这么点追求这么点出息,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么点追求这么点出息。


掌声止息,楚子航在琴凳上坐了下来,十指舒张。他缓缓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气,按下了第一个键,同时猜下踏板,醇厚的琴音被拖长,交叠相合,在一片空间里反复回荡。观众席里静寂无声,倾泻在每一个角落的只有流畅优美的乐声,它们好像涌动的暗流,从楚子航的指下流出来,既轻盈又低沉。

这两种感觉是相互矛盾的,可路明非此时脑中产生的就是这样的意象,像飘飞的雨滴逐渐汇成无尽的深潭,期望里还有绝望。陈雯雯的呼吸就在耳边,这时候却叫他想起雨里狂奔的迷失者,或是深海里未知生命的吐息。

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全世界赫赫有名的钢琴家坐在眼皮底下弹琴的时候他只会想睡觉,换了楚子航就立刻精神百倍,还品出了那么一点浅薄的意境,难道楚师兄的技艺已经在导师之上?那他还学什么学啊,压什么轴啊,直接开自己的演奏会还比较好咧。

VIP的一大好处是绝对完美的视角,路明非可以看见黑白琴键之上楚子航的手,真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指节分明手指修长,那双好看手的在仕兰的操场上投过许多个精准的篮,握过考场上的笔,还退过女生的情书……可是为什么这么一双手,在此时却要弹奏出这样的曲子呢?

他呼吸困难,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整个空间里都是潮湿的水汽,穹顶上仿佛传来雨水敲打的节奏,那是楚子航敲下的短而有力的音组。艺术家们可以为此屏息凝神,路明非不是艺术家,他想大叫,想挣扎,他觉得自己置身雨夜里,铺天盖地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砸得人抬不起头。乐曲中段部分渐渐高昂,那是表示希望的光……然后一切节奏被打乱,曲调急转直下。

那不是希望,那是比黑暗更深的黑暗,比恐惧更深的恐惧……那是死亡。

楚子航在弹奏这么一首曲子,听着都时候,仿佛一切的悲伤都在瞬间上涌,变成把人淹没的海。

可他不应该弹奏这样的东西……他的人生不可能这么黑暗,万事顺风顺水,毕业以后挂在光荣榜上的照片还能让一票学妹高呼生不逢时。哥们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牛逼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钱没颜没脑子,爸妈出差快十年,成天寄人篱下被人嫌弃,还恬不知耻不要脸地死乞白赖,喜欢一个人三年不敢表白……我才应该难过一下好吗,你这种人就不要抢我的活嘛,可惜我唯一的技能是打星际,做不到把心事付诸于曲,还弹出来让别人一起悲伤。哇靠你老师都没这么牛,话说今天他演奏会诶,你一个特邀嘉宾应该把气氛炒得火热一点,再火热一点,给人听这种毫无正能量的东西真的好吗,就好像你是个瓢泼大雨里没有目标的死小孩,还在一直往前跑。

可是不会有出口了……只有雨流狂落,那些雨滴敲进路明非的心里,把他的心变成一座空空的废旧教堂,里面有巨大的巨大的管风琴,按一下琴键,发出的音就在四周不停地回响,一溜音组能让整个空间都发出悲鸣一般的震动。

路明非没见过那种场景,可他觉得那种感觉一定既壮观又孤独,像孤胆的英雄,腰上别了两把火力全满的枪,说去拯救世界就去拯救世界,其实心里特别空旷。

楚子航微闭上了眼睛,表情是全然的放松,他的手指在琴键上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来回跳跃。路明非盯着楚子航,他此时才知道原来那些对音乐的评价是正确的,音符被特定的人排列组合后弹奏出来就是活的,是真的有了生命和力量。

“当整个灵魂都震颤着缩成一团,你会讶异于一人一琴所饱含的,骤然之间爆发的能量,原来真的可以嵌进心灵,把缺口都圆满填补。”

“路明非……”陈雯雯小声叫他。

“在呢……”路明非轻声回应。

“路明非你在哭诶……”陈雯雯沉默了一下才说,背景是终于开始恢复舒缓的节奏。

我靠,你们都没有共鸣的吗,这首曲子比舒伯特的那个D几几几感情深重太多了好吗。哭怎么了,只有我一个人哭才这说明只有我有艺术鉴赏能力啊,我多牛啊,我天下无敌了诶。路明非抽了抽鼻子,抬手一模,脸上真的一片冰凉。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听钢琴演奏会就能听得掉眼泪,这些眼泪还和演奏会主角半毛钱直接关系都没有。以后有机会见到楚子航估计会特别丢脸,可是又会想扑上去抱大腿要签名,那个时候楚子航估计已经功成名就,会不会给还是个问题……早知道早两年就给楚师兄当跑腿小弟,以后还能要签名合照咧。

一个疾停,一切完全安静了。安静过后是海潮一样不绝又澎湃的掌声,有如雷鸣。楚子航站起来弯腰谢幕,侧门打开,他的名师上前来和他一起谢幕,可是掌声没有停,掌声经久不息,他们只能下台后再次上台,再次弯腰再次谢幕。路明非鼓掌鼓得肩膀酸疼也不愿意停下,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站了起来,逐渐亮起的灯光下看到自己手心通红。


剧场外真的下着雨,不大却细密,路明非想把陈雯雯送回家,被婉言谢绝了。女生黑色的长发被雨沾湿,她撑着伞走进雨幕里,登上路边的出租车,在车窗上给路明非三笔画了一个笑脸。

“再见。”她用口型说。

“再见。”路明非挥挥手。

他也拿出自己的那把伞撑开,在路灯下慢慢地走着。他不想打车或者等末班公交,剧院在城郊,离婶婶的家不远,放在平时哪怕几十分钟的路程他也恨不得死在路上,可或许此时空气清新,他忽然想要走回去。

两束车灯远远地从身后照来,暗蓝色的Panamera子弹一样切开黑夜,停在路明非身侧。车窗摇下,里面是有人年轻端正的脸。

一瞬间路明非觉得自己回到了演奏厅里,恰好是那首曲子的高潮部分,出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曲目单,上面没有写最后的曲名,只标注楚子航原创。每一滴雨水都敲在他心里,敲在空空的教堂里的管风琴上,整个世界盛大又孤独,虚空里有唱诗班正在称赞主的光辉……此时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教堂,接下来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在身体里反复回荡。

“路明非?”楚子航看着他说,“真的是你。”

他探身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我送你。”



END(?).






楚子航自然是听说过路衰仔的大名的,如果他是仕兰神一样的传说,那路明非就是他的反面。缺课翘课,考试白卷,死皮赖脸,成天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有一次他恰巧从路明非那个年级的走廊上过,看见那个班主任气急败坏地骂:“路明非你就是个拉全班后腿的秤砣!”

路明非居然笑了一声,被班主任拿着作业本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脸。楚子航当时的心情有点莫名其妙,他觉得这个师弟这么笑的时候有点悲伤。

后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路明非,今天迟到了明天缺勤了,又没皮没脸地挨着陈雯雯转了,人家陈雯雯都要和赵孟华在一起了这人还是没点自知之明……一切和路明非有关的消息都是不屑的,嘲笑的,纯看笑话的。他这个时候就会忽然想起路明非的那个笑,好像是在对着所有这种嘲笑他的人,其实是他路明非在不屑全世界,他的眼睛里有狮子,总有一天是要放出来咆哮的。

楚子航在最后弹的这首曲子是自己原创,名叫《雨流狂落》,他弹到结尾的时候忽然睁眼一扫,观众席二层一个角落里,有个似乎很久不见的人正拼命鼓掌,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他能清楚得看见对方眼角没干的水渍。很少有人可以理解《雨流狂落》的感情,楚子航几年前的遭遇从没想过要对任何一个人暴露,路明非的共鸣给了他心里重重一击,有块坚硬的地方好像突然一下就柔软了。

“你真的没印象了?接近结尾,重新舒缓的那一段旋律,是我早就编好的,放学后在仕兰的琴房里弹过。你记得那间琴房么,最往里那一间,打开窗户外面没有正对操场,而是小树林,因为安静,所以我很喜欢。”

他换挡,转动方向盘,跑车划开积水。

“我只弹过那一次,那次你在琴房外面,走廊那一面的窗玻璃不是透明的,所以你不知道是我,可是我知道是你,你在我弹完以后敲了门,冲我喊不错啊哥们快要赶上楚子航啦……”楚子航无声地笑了,“我认得你的声音,那之前有一次你被拉去拉拉队里顶替一个生病的女生,我在场上打球,你跟着拉拉队喊话,声音太明显了
。”

路明非呆坐着,瞪着前窗不断来回的雨刮器,觉得心底有种暖意一路泛上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也能被人无意中关注,一注意就是很多年。

Panamera驶进小区,停在单元楼下,楚子航也不催他下车,反而好像安静地看了他很久。他忽然在车门边的储物盒里翻出几张便签纸,撕下一张,又翻出笔刷刷地写了一排数字。

“到家给我发条短信,我顺便存一下你的电话,过几天我们大学会过来面试,我好把地址时间告诉你。”楚子航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单独弹给你听,记得要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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